字魂系列之《想》(组诗节选)
当我对着某个汉字 木讷
或者目不转睛时,
请不要说我呆傻或者瞎想
我那是再给汉字照相
当一个汉字走进我的眼目
就会在我心镜上留下一张
灵魂的模样
——题记摘自《想》
卢恩俊
思
首先想到田人
田人的心牵系着田
田里的庄稼就像我的诗行
只是诗行不同于庄稼
田人用汗水剔除草稗
而眼花缭乱的流派诗
黍稗难辨,在我心田疯长侵杂
我学着田人的勤奋
用心血过滤真假
空下来的心田,让一朵朵汉字
绽放生命之花
敲
宿在池边高枝上的鸟 几声啼鸣
惊我电脑前敲击诗文的美梦
窗外池水中,月弯着挑逗的眉眼
我顿然回目,见
那朵云,太轻浮,敲掉
那缕风,太空虚,敲掉
那只蝙蝠,怪异,敲掉
那团火焰,热燥,敲掉
以及那支无生命力的假花,那抔
太俗气的泥土,统统敲掉
敲着敲着,我面对的是一片空白
再看高处的月,依然是挑逗的眉眼
那高处树枝上的鸟,只几声
捉摸不透的提醒。夜静谧无声
我寻觅许久,寻觅许久,那些生命的汉字
为我敞开 一扇扇灵魂之门
躲
不是“破帽遮颜”
躲进小楼,也没想“成一统”
只是想让那一朵朵汉字
靠近我躬耕的心灵
。
在离太阳最近的一层
在月光摸不到的一角
我着魔般的身躯
把个键盘弹拨成琴键。26个音符
枝杈延伸,一朵朵汉字也着了魔开绽
。
我弓着的身子也像朵老花朵呀
正在用全部的香,修炼
醒悟的果
墙
墙是立起来的土,那怕是摩天大楼
土,立起来
围成城市围成村庄围成家院 以及
护卫人类的墙
土,生发万物
也生发了人
便有了高级的灵魂
在以土为界的阴阳间轮回
人活着,在土之上的墙内做梦
在墙外追梦。人死了
离开疲倦一生的墙
在土之下安睡。而灵魂追寻轮回的梦
那些典范的人生
他们的灵魂永远活着
他们的名字闪烁光芒
穿越阴阳穿越时空
没有障碍的在我心灵涌动
这么多年了,
我习惯了向那些高尚的灵魂
诉说内心的迷惘
追寻穿越一堵堵墙的秘密
每个夜晚,时光涌动
墙外的光穿越我,落在墙上
描画着追寻的梦……
烛
叫做萤的虫,燃起火光。一闪一闪
摇曳着火苗,读我的诗句
一声比一声激动,烛
一滴一滴 在流泪
我坐在泪烛的光芒里
像一只书虫。把一页一页的诗笺
翻动成火蝶翔舞
把一行一行的诗句
化蛹成蝶 成刺穿黑暗的火焰
痴
看到你的痴,我就想到我
我们的痴是一种病
是一种幸福的病
我们的病是一种知
是一种穿透灵魂的知
咬文嚼字喝墨水,吃了那么多书本
敲击键盘激情四方……
我们的病
让很多人健康
忆
闭上眼睛,一颗心竖起来
逝去的日子或明或暗
纷纷围拢过来
睁开眼睛,一颗心的梦想
追寻飞翔的翅翼
窗外,又见一个明媚的春天
迁
就像一条鱼跳过龙门落到一朵大浪上
就像一只燕子欢快着呢喃穿行在春雨里
就像一只大雁留恋着飞在人字形队列里
我喜欢从一个空间抵达另一个空间
我喜欢从一个世界走进另一个世界
纵使有一千条路供我选择
我还是朝向了春暖花开
蛾
我 和一条 象征意义的虫
构成典型意义的 自我
在不懈的屈以求伸中 积蓄自我
在反复的挣脱放弃中 净化自我
在自我闭关的虑思中 提升自我
在世界美丽的枝头上
一朵飞梦的蝶 展示自我
问
你不用问,我不必答。
家的门,没有贼打不开的锁。
他们进出自如,那不要紧,
人间还是好人多。要紧的是,把好心之门。
如果让邪恶盗走良心,那是最失败的人。
你不用问,我不必答。
一张口不光为填饱肚皮,
不光为营养均衡强体健身。
别忘了把好进出的门,
病从口入祸自口出。
说出的话像泼出的水,
应对社会对人民负起责任。
你不必问,我也要对你说,
昨夜我又没有关住睡眠之门。
我的孩子都是大医院大夫,
医不好我夜间总是飞翔的思想,
我总爱反复的心问口口问心。
我的思想是不是扎根汗水的土壤?
我的诗歌是不是抚慰流汗的民心?
我知道诗歌的无力,它不能像鲁迅的匕首;
我知道诗歌的晦涩,他不能像韩红的歌唱。
面对人为的灾难和苦难的灵魂,
我是多么的无能,诗歌又是多么的无助。
烦
烦的时候,我就写诗。
写以往的伤感和厌倦。
写流泪的日子和夜晚。
写神仙的舞蹈和魔鬼的狰狞。
写尘世的苦难和人间的不满。
有时候是母亲或妻子的唠叨。
有时候是父亲对看不惯世风的谩骂和嘲笑。
甚至是邻居生二胎罚款十万的唉声叹气。
甚至是村里打工仔染上职业肺病没人管的怨恨。
甚至是不孝儿子将八十老父弃置街头的悲惨。
甚至是小小县市土地爷竟能受贿贪污千万……
烦了的时候我就写诗。
把喜怒哀乐排列成一页页分行的文字。
我爱在漆黑的夜里打坐,
静下心来感受诗歌的锋芒和隐痛。
然后是将烈性子的酒一饮而尽。
然后是对着侧耳倾听的月亮吟唱。
然后是点燃 一页页诗歌燃烧
成为照耀我灵魂的火炬……
暖
暖,不是一个字
是一种神 神的名字 带着
父爱的阳光 母爱的乳汁 以及
友情的支持
让那些暖 从
风的刀刃 雪花的内核冰的封锁 复活
一些空间 一些梦 一些爱的暖流
这世界便有了暖意
那些悲伤的小草
也挺起腰身 举起笑颜
春意融融起来
蓝
我一直没有忘却
我信仰中的那面镜子
我时常敬跪着看自己的影子
它照见我思想里的蓝
它照见我追求里的蓝
我眸子里是不是还包含着
那份深邃的蓝
我心海里是不是还荡漾着
那份挚情的蓝
当雾霾笼罩
我的痛苦那么那么的多
就像水面上
沉沉浮浮的废弃塑料包装袋
欲沉不没,欲飞不起
我对着天空呼唤着蓝
我对着海洋呼喊着蓝
我对着大地呼唤着蓝
我对着蓝桥呼唤着蓝
我在我的诗歌里喧响着蓝……
信
她站在我面前,活在我心间。
像一个诚挚的人。
口不言大话空话假话的 三条戒律
言必行行必果的 一点明示
时刻在我血脉里喧响
我在真真假假的人世间行走
留下一行行踏实的足印
草
最早迎着春天,站在向阳的坡上
而后在旮旮旯旯里 蔓延生长
像一个个十字架,卑恭卑敬在大地上
向着太阳祈祷 风调雨顺的日子
即是践踏来过 依然站起来
追赶着风的姿势
将大地里的坚韧 再深扎一次
我学着草的样子
站成向勤向善的早字
蘸着春雨和心血
写下对小草的热爱
写下对野火的忿恨
冰
坚硬的水,我想到柔韧。想到
“抽刀断水水更流”的绵绵不断。想到
风的刀子霜的刀子,只两点
锋刃的寒光凛凛抵近
一条穿越季节轰轰烈烈的河流
渐渐停止了喧哗歌唱起舞的波澜
争前恐后的聚合凝固,坚硬、冷峻、威严
水的甲衣,一条迎接严寒的河流
任风的刀子霜的刀子
划来划去。它的内心世界
依然是前扑后拥冲向春天
犇
小时候,爷爷给我讲
繁体的奔字,我为马打抱不平
我不理解。奔跑的形象
为什么用慢腾腾的牛组成
后来思索那个犟字
想象很要强的牛
俯首奔向前方的姿势
很像我的父老兄弟
长大了我和牛为伍
一张弓形的犁深入土地
我和牛犹如欲飞不能的箭镞
就一步一个踏实的脚印
穿越花开花落,抵达秋季的丰硕
我看到大地上
一幅众牛秩序的奔行图
描画着人间
丰衣足食的景象
峨
我追着一座山前行
学着山的样子,提升高度
我在风雨里塑造山的形象
垒积着日子里的层次清晰棱角分明
描绘着岁月里的绿树葱茏鸟语花香
我追着一座山前行,时常听到
一种真实的钢铁,在我体内歌唱。
种
小时候,听爷爷说
中国的中,就像
地球居于天空的位置
中国就在地球的正中央
爷爷说,中国人在黄土地上生长
就像咱家乡的一株株红高粱
多少辈子了,外国列强
侵略中国杀戮抢掠
鲜血在黄土地上流淌
红高粱一茬一茬冒出来
像不息的火焰照耀四方
我看到,有种的中国人
在世界各国旺盛的生长
像一面面旗帜飘扬
稻
一种特殊的禾
拥拥挤挤,在水中
舀岁月的时光,舀汗滴的影子
年复一年日复一日
养育着城市养育着乡村
一茬茬,水稻般奋力拼搏的人群
在远离稻乡的地方,在难辨方向的天边
今夜,我保持稻的姿势
握紧七星的斗柄……
工
——工人阶级当家作主,是那些年的热语。
我曾和两位市长同学趣谈工人阶级的“工”字。
酒杯里泡出来的官口“工”字富有政论诗意。
一位说:他是工人阶级的后代,又是从工厂干出来的。
行行都出状元王,“工”升“干”全凭“1”条“干”到底的恒心。
另一位说:他是从农村上来的,“土”转“干”凭的是脚踏实地。
而当“王”出头做“主”,却离不开雄厚的资本和关系实力。
还有关键的那一点 就是会使用手中的权力。
我说:我父亲是名副其实的国营企业职工,下岗当了农民。
我曾听到田中劳作的父亲,说过一串被汗水泡湿的话语。
父亲说:庄稼人没有二话可说,一心一意热爱土地。
俺不管谁当王做主,抬头望望天,不知那片云彩会落雨。。
低头间苗除草,该叫那株生该叫那株死,默默行使自己的权力。
父亲说激动了,那话语里冒着热气:俺来行使庄稼王的权力
——
这株是缠苗草,该死!那株是吸秧鬼,该死!
这株是害虫的孵化器,该死!那株是冒充的谷莠子,该死……
说着说着,一串汗珠子,砸在间苗工具的锄杆上。
父亲立起身子,工具敲响着大地,一排排庄稼的队伍
向他敬礼!
了
沉甸甸的岁月
不敢直起的脊背
不能了却的跋涉
——摘自本人《微语说字》
想起小时候,在课堂上罚站
老师正教我们这个“了”字
“了”弯在黑板上,教鞭指向我:
“不好好学习,就这么没完没了的弯着吧!
后来就成了我不能了却的记忆。
我总是弯下思索的头颅学习。
我总是挺直不屈的脊背走路。
就走成全校腰板最直的优等生。
文化革命不文化了
1975年。全班最差的同桌生
推荐上了名牌大学。
在一株弯脖子树下送行
我和树一起,弯成一个不解的“了”。
后来文化又回来了
我成为全市拔尖人才
临干转正,走进“贵族”阶层。
可那一层层宝座都不属于我
我的命一如我的名号。
牛一样的人,跨上一把梭子
为宝座上的文事八时躬耕。
一只只鸟或鹰,在我的上方飞过
我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
我和我的名号上那个“人”一起,
弯成一个不解的“了”……
一个个不解的“了”。
一个个不了的纠缠。
我更加压低沉思的头颅。
我更加挺直前行的脊梁。
即是迎来柳暗花明
我依然会走进庄稼们的队伍。
我和谷一起,弯成一个感恩大地的虔诚。
谬
回想 “莺歌燕舞”时,
我总爱用一只大鸟的羽毛,
沾着黑色的土块磨成的墨,
把这个“谬”字,写在一张雪白的纸上。
写成奇怪的结构形状:上面羽很小下面诊很大,
我是想把那个“诊”大到,
能看清羽毛以及覆盖的每一个跳蚤的真相。
而事实总是看到孔雀开屏。
美丽的羽毛总是挡住诊视的目光。
那些善于弄潮使风的手,太阳一打盹,
他们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
然后是阳光灿烂春风浩荡。
美丽的羽毛幕后,谎花总是随意绽放……
即是百鸟争鸣百花齐放的春天,
面对不时而至的遗风吹来,
我写下这个字, 以及关于这个字的诗行。
搅
大脑高高在上,用两只眼睛监视手脚的忙碌不停。
渐渐地大脑产生了怜悯之情,在苦思冥想中觉醒;
就构想出手脚的延伸 或者代替手脚的功能……
我这样想时,我正在南京一座楼里,构思一部电视剧的剧情。
来来往往的飞机声,一阵一阵的搅拌机声、打桩机声。
企业厂房不停歇的轰鸣声,临街车流滚滚的噪杂声……
满脑子声音。
已是深夜12时,依然没有打开记忆之门。
睡意也跑的无影无踪。我突然想到,
古老的手脚,默默忙上忙下
手脚累了,让大脑安然入梦。
而延伸的手脚,搅动着大脑的安宁。
甚至让大脑换上抑郁症、狂躁症……